俄乌冲突仍在持续，其给经济生活领域带来的负面影响依旧在发酵中，全球粮食安全问题越发突出。作为“粮食的粮食”，化肥也成为了“牺牲品”。

    近日，印度发布小麦出口临时禁令、泰国也有意联合越南提高大米价格，这充分显示出当前粮食安全问题愈发严重。联合国秘书长安东尼奥·古特雷斯在5月18日于纽约举行的“全球粮食安全路线图——行动呼吁”部长级会议上表示，如果没有俄罗斯产品、白俄罗斯化肥和乌克兰粮食，就不可能解决粮食危机。

    期货日报记者注意到，自俄乌冲突以来，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对俄罗斯实施了史无前例的经济制裁。作为全球重要的肥料出口国，俄罗斯为应对西方国家对于其其他行业的制裁，发布化肥出口禁令，直接导致了全球尿素和钾肥的供应紧张，全球化肥贸易运输受阻。

    俄罗斯常驻联合国代表瓦西里·涅边贾25日说，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秘书长蕾韦卡·格林斯潘将于近日赴莫斯科商讨恢复肥料出口事宜。涅边贾指出，西方国家对俄制裁虽然在明面上没有针对肥料和谷物，却在物流、交通、保险、银行转账等方面制造麻烦，“妨碍俄方自由出口”。

    5月26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在与意大利总理德拉吉通话中明确提到俄方愿意为克服粮食危机作出贡献，前提是解除西方出于政治目的实施的限制措施。这些消息对于国际化肥市场释放出了怎样的信号？国际化肥供应“吃紧”格局能否有所改善？我们通过对俄乌冲突升级以来，国际化肥市场的“变局”的详细梳理，进一步来看国际化肥市场未来的演变。

    两国“掐架”，“粮食的粮食”遭殃

    期货日报记者了解到，俄罗斯、乌克兰是全球市场上主要的化肥出口国，尤其是俄罗斯，在尿素和钾肥方面均在世界贸易中占据重要位置。

    当前，全球尿素产能在2.27亿吨左右，其中俄罗斯尿素产能1139万吨，占比5.03%，乌克兰尿素产能416.6万吨，占比1.83%。作为尿素主要出口国，俄罗斯2020年和2021年出口尿素量分别为729.2万吨和697万吨，2021年出口化肥总量4243万吨，尿素出口量占化肥出口总量的17%。乌克兰同样作为尿素的重要出口国之一，占据重要地位。就钾肥而言，全球钾肥产能、产量集中在加拿大、俄罗斯和白俄罗斯。

    从历史数据看，2020年，俄罗斯和白俄罗斯钾肥产量分别为760万吨和730万吨，占全球产量的18%和17%。在全球钾肥行业集中度较高的情况下，俄罗斯作为主要产地之一，在全球化肥贸易中占据重要地位。

    据中国化信统计，2021年，全球化肥主要出口国有俄罗斯、中国、加拿大、美国、摩洛哥；全球化肥产品主要进口国有巴西、美国、印度、中国、法国、印尼等。全球化肥进口量在2020年和2021年各季度均维持在5700万吨左右，与2019年季度平均进口量5500万吨相比，同比增长3.6%。新冠疫情使各国更加注重粮食安全问题，进口量不降反升。而2022年一季度全球化肥进口量同比降低28% ，主要原因在于作为化肥第一出口大国的俄罗斯和化肥出口前十的白俄罗斯化肥出口受限。

    可以看到，俄乌冲突以来，俄罗斯为应对西方国家对于其其他行业的制裁，发布化肥出口禁令，直接导致了全球尿素和钾肥的供应紧张。

    “国际化肥供应紧张，最直接的表现为国际市场价格的大幅上涨。就中东地区看，其纸货离岸价格，俄乌冲突前的最低价格在600美元/吨左右，冲突发生后一度上涨至1015美元/吨。同时，部分国家为应对供应紧张情况也出台了一些禁止出口化肥的禁令，比如越南。”齐盛期货尿素分析师蔡英超表示，俄罗斯2021年全年化肥总出口量为4243万吨，化肥出口贸易量占全球贸易总量的17%。“其出口禁令实施后，造成了全球氮、磷、钾价格的迅速上涨，直接导致全球种粮成本的抬升，在上半年北半球用肥旺季，造成了一定的供应紧张状况。”

    受出口配额政策、海运限制影响，俄罗斯化肥出口量下降，同时俄罗斯天然气出口受到限制也会对欧洲合成氨、尿素、磷铵等产能的开工率造成影响。

    从新增产能来看，2022年钾肥新增产能主要来自俄罗斯、白俄罗斯与老挝。俄罗斯230万吨与白俄罗斯150万吨新增产能受俄乌冲突影响可能存在较大的不确定性。磷肥新增产能主要为摩洛哥OCP产能扩张计划，OCP计划2020—2027年平均每年增加100万吨颗粒磷肥产能。据IFA预测，2022年尿素新增产能为400万吨，主要来自尼日利亚、文莱、印度等地。

    “就供应端来讲，全球化肥产量暂时并未有太大的变化，但是后期值得关注的是，欧洲地区产能的开工情况。”业内人士表示，欧洲地区尿素产能超过1000万吨，俄乌冲突下俄罗斯对欧洲天然气的断供，在冬季或将造成欧洲天然气的供应紧张，从而造成欧洲地区尿素装置停产或减产，进而使得国际尿素供应再次出现紧张情况。

    从需求端来看，受新冠疫情和俄乌冲突影响，全球粮食安全问题越发突出，各国愈发重视对本国粮食安全的保障。随着全球粮食价格上涨，农业景气度提升，农民种植积极性也在提高，全球肥料需求稳中有升。据IFA预测，2022年全球肥料需求增速有望达到2.9%。

    乌克兰和俄罗斯一直以来都是欧洲乃至全球重要的粮食出口国。据统计，俄罗斯和乌克兰两国小麦和玉米出口量分别占全球出口贸易量的25%和13%，是全球重要的“粮仓”。

    据格林大华期货高级研究员吴志桥介绍，俄乌冲突以来，主要粮食供应中断，农作物价格持续上涨，以小麦和玉米等为代表的大宗商品价格上涨激发了农户种粮积极性，从而增加了对化肥的需求。

    今年3月10日，俄罗斯工业部表示将禁止向“不友好”国家出口化肥。白俄罗斯表示欧盟和加拿大要求限制其钾含量（折合K2O）低于40%或高于62%的部分出口。

    “欧盟对俄罗斯实行化肥出口制裁也在加剧全球化肥持续紧张局面，叠加运输受阻，全球化肥供需缺口放大。”吴志桥表示。

    “封港”禁运，俄化肥出口受限

    目前，黑海地区是俄乌冲突焦点之一，区域内港口贸易和船只航行受到影响，运输受阻，俄罗斯化肥出口也受到很大影响。

    据了解，俄罗斯的化肥主要通过波罗的海运输，俄乌冲突开始后多国下令禁止与俄相关的船舶和货物进港。因物流链中断，多家头部海运公司已暂停对俄业务。全球前两大集装箱航运公司马士基和地中海航运在2022年3月1日宣布，除食品、医疗和人道主义用品外，暂停其他所有进出俄罗斯的货物预订。俄罗斯可以通过中欧班列向中国运输钾肥，但在运输成本和运输能力上，相比海运都有劣势。

    对此，吴志桥表示，从物流运输上来讲，俄乌冲突导致俄罗斯和乌克兰主要化肥出口港口受到影响，例如尤日内港口货源外运量减少，同时一定程度上导致了运费的上涨，造成进口国到岸成本增加。而从当前陆路运输看，虽然俄罗斯与中国有开展较多的钾肥边贸贸易，但陆运不能有效代替海运的作用，运力较海运大打折扣。

    白俄罗斯是全球第三大钾肥生产国，每年出口1250万吨钾肥。自2021年2月1日起，欧盟制裁导致对其铁路运输禁运，通过俄罗斯港口转口将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才能恢复正常水平，而其他航运路线则会增加到亚洲需求国的运输成本。

    欧盟对俄罗斯化肥产品（包括氯化钾）实施禁止购买、进口或转让等禁令，自今年7月10日起，从俄罗斯进口肥料需通过年度配额的审核，欧盟每年购买俄罗斯氯化钾的配额为837570吨，这意味着欧盟将减少1/3的俄罗斯化肥产品进口。

    关于出口配额，事实上，2021年11月初俄政府已以配额形式对化肥出口实施为期半年的限制，即2021年12月1日到2022年5月底。

    2022年4月17日，俄罗斯放宽了对矿物肥料的出口限制，截至5月底，俄罗斯矿物肥料生产商的出口配额临时将增加近70万吨。

    俄罗斯目前氮肥的出口配额约570万吨（增加23.1万吨），磷（复合）肥的出口配额约为560万吨（增加46.6万吨）。

    2022年4月27日，俄罗斯将化肥出口的配额机制延长至8月31日，并提出每季度延长限制的可能性。

    从贸易流向看，巴西、印度和美国是全球主要的化肥进口国，而白俄罗斯、加拿大、中国和俄罗斯是主要的化肥出口国，物流运输对于将化肥运送到全球各地至关重要。

    俄罗斯占全球钾肥出口量17%，而白俄罗斯（占出口的23%）已经面临制裁，由于过境封锁无法出口化肥产品，全球40%的钾肥贸易可能会面临中断风险。

    “俄罗斯是最大的尿素出口国，近40%出口到欧洲和北美地区，如果俄乌冲突持续，俄罗斯尿素出口到欧洲和北美将面临中断，这部分可能会流向印度等新兴市场，而中东地区的货源则有望转向美国和欧洲市场。中国和摩洛哥的磷肥出口量是俄罗斯的3—4倍，如果俄罗斯供应中断，全球磷肥贸易可能会面临重新调整。”吴志桥称。

    中国、印度作为主要化肥需求地，每年都会跟俄罗斯进行钾肥大合同谈判。

    “从2022年印度进口货源国来看，1—3月，俄罗斯仍占据第五位的位置，前四名分别为阿曼、阿联酋、卡特尔、沙特阿拉伯。而从4月份来看，俄罗斯已经不在主要进口货源国之内，一定程度上说明俄罗斯实施出口禁运后，印度在寻求俄罗斯以外的其他国货源来逐步代替对于俄罗斯的依赖。”吴志桥说。

    解决之道：俄乌化肥重返市场？

    近日，世界最大的钾肥生产商、加拿大化肥巨头Nutrien警告称，供应中断导致化肥市场陷入混乱的趋势，可能会持续到2022年以后。Nutrien预计2022年全球钾肥出货量将下降至6000万吨至6500万吨。

    另一家化肥巨头美盛（Mosaic）预计，在可预见的未来，钾肥市场供应将持续吃紧。Mosaic首席执行官约克？奥鲁克（Joc O’Rourke）5月3日表示：“也许这将是一个两年的问题，即使到那时，缺口也需要两年到四年才能赶上。”

    对于全球主要的化肥需求国来说，当下保证化肥供应稳定尤其重要，关系到粮食安全问题。

    截至2022年1月，印度所有化肥库存同比下降了45%—78%。印度存在巨大的补库需求，为了保障本国化肥的供应，印度积极通过招标补库。

    据统计，今年以来印度一共发布尿素进口招标5次，一共投标906.2万吨。另外，印度正在与俄罗斯谈判一项多年化肥供应协议，购买100万吨钾肥和磷肥以及800万吨氮肥，该国还在与白俄罗斯进行谈判购买。

    “2022年上半年印度化肥第一次招标略早于2021年同期，截至5月上旬，累计招标总量已经超过去年同期。为保障其化肥供应，印度一方面提升国内化肥产量，以尿素为例， 2022年1—4月印度国内尿素产量较去年同期增长10%；另一方面，印度积极与约旦、摩洛哥和加拿大等国家接触，扩大钾肥、磷肥的替代进口来源，并希望与俄罗斯达成一项长协以获得更优惠的价格。”新湖期货能化研究员姚瑶表示。

    “面对供应吃紧的局面，我国的做法是保供稳价，放宽对化肥企业生产的约束，提高开工率，同时限制化肥出口。但这仅适用于具备生产能力的国家。对于印度这样的产能缺口较大的国家，只能加大在国际市场的采购规模，增加国内补贴力度。”冠通期货分析师严森胜表示，4月27日印度政府将新财年秋收季节化肥补贴从2100亿卢比提高到6094亿卢比（约525.2亿元人民币），这半年补贴比2021/2022全年补贴5715亿卢比还要高6.6%。“这使得国际市场供需矛盾加剧，抬高采购成本，对一些资金实力较弱的国家来讲压力会有所增加。”

    受访人士普遍认为，目前决定国际化肥市场变化的核心，一方面在于俄乌冲突何时结束、针对俄罗斯的经济制裁何时结束，从而使得能源价格出现回落；另一方面在于俄罗斯化肥何时能够重返国际市场。

    就当前联合国介入看，粮食安全已经成为全球性问题。全球化肥离不开俄罗斯，尤其是在钾肥方面。

    “从俄罗斯的态度看，是有大国担当的，愿意承担自身的国际义务，但前提是解除西方出于政治目的对其实施的措施，尤其是在能源禁运方面。同时也表达了俄罗斯对化肥禁令这一问题的强硬态度，也可看出，只有西方和俄罗斯经过谈判才能最终解决俄罗斯化肥重返国际市场的问题。”蔡英超称。

    他表示，后期随着俄乌冲突的缓和，国际化肥供应紧张情况或有较大改善。一是能源价格可能迅速回落，从而降低国际化肥生产成本，尤其是欧洲和俄罗斯的关系缓和的话，天然气能够得到有效供应，后期尿素企业因天然气断供造成停产的可能性将大幅降低。二是俄罗斯和乌克兰化肥重返国际市场，将使国际化肥市场再次趋于原有的平衡，加之未来其他地区化肥新增装置的投产，供应方面紧张情况将能够得到有效缓解。